無不痴 有所思

『中國人怕鬼，西洋人也怕鬼，大家好，我是司馬中原...』這一段『司馬中原說鬼故事』的開場白，曾經每個禮拜都在電視台最Hot的節目出現。因此，今天司馬中尹老師談的不是命理星座、不是化妝保養、更不是教大家『如何上天堂而不住套房』的財經投資，司馬中尹要講的也是鬼故事。
我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很勇敢的人，我媽媽常笑我是『惡人沒膽』，大概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；雖然還是會害怕，可是我的『愛逞強』卻常讓我置身在挺恐怖的環境下，而『好奇心』又會即時出現，稍微蓋過恐懼的感覺，再加上仗恃著自己八字六兩多的先天優勢、以及凡事都盡量以科學方式為解釋基礎的念頭，每次遇到奇怪的狀況，都是『有驚無怕』收場。

夜路走多了，難免還是會遇到阿飄的；那...夜哨站多了的話呢？

我在台中清泉崗機場服役，是以『陸軍防空炮連隊支援』名義進駐的獨立連單位。空軍果然很『照顧』我們，把我們調派去最遙遠的機場盡頭，距離最近的營門至少2.5公里，距離基地內最熱鬧的行政區則有9公里遠。站在連上的大門口向外望去，舉目所及便是農田、農田、以及更多更多的農田...。

簡單說明空軍給我們住的那個小營區，基本上是由幾間營舍，和一片寬闊的水泥地所構成，水泥地是用來停放炮車的，從營房走到最近的大門哨所大概是五十公尺，哨所和營房之間，是那寬闊的砲車場。在營房內有『安全士官』的輪值，而大門口則設置一個衛兵單哨。

還記得是2001年冬天的某個夜晚，我排到了最屎的2-4大門哨（凌晨兩點到四點）。為什麼2-4哨很屎呢？在軍中，接文書或是業務的人常常必須加班，12點、甚至1點多都是家常便飯，回到床上都還沒睡著，2點就得起床接哨，在3度的寒風颼颼中站到4點，回到床上彷彿眼睛剛闔上而已，安全士官就在6點來喊起床了，馬上就是晨間體能外加3000公尺跑步……夠屎吧？不過人是會自己尋找出路的，2-4哨同時也是干擾最少的時段，技巧夠純熟的話，在哨所裡也是可以睡得很溫暖、同時保持警覺性，在必要時刻迅速反應過來。

那天雖然排到2-4哨，可是我很反常地一點睡意也沒有，只覺得冷，大概是因為鋒面過境吧，雲厚厚地一層蓋住了天空裡的月亮，沒有月光，四周黑漆漆的一片；哨所雖然有燈，但是不能打開（開了不就等於告訴大家：『這裡有個哨』嗎？），只有在上下哨填寫簿冊時才能點亮，所以所謂的『大門夜哨』，就是在完全漆黑的狀況下執行的，不過等眼睛適應黑暗之後，還是可以清楚看見營舍、炮車的輪廓。

『連犬』NoNo很忠心地蹲在我的腳邊縮成一團。站夜哨有狗兒陪伴不是很好嗎？若是這麼想，那你們就誤會了。以防炮連的編制來說，當然不會有軍犬的存在，連犬NoNo只是一隻小野狗而已，十分善解人意、聰明乖巧，會陪著我們站哨；可是牠常常在我們夜哨站到一半的時候，對著大門外的『空氣』開始狂叫，甚至是飛也似地追趕出去、追趕我們根本看不見的東西。

『牠到底看到了什麼？』

我們曾經試圖找出答案，始終無解，不過若是從牠的視線、動作來觀察，我們都覺得『牠的確看到了什麼』，而且距離我們還很近......。說老實話，一開始碰到這種情形，我覺得挺可怕的，不過到了後來我都懶得理牠，有時候補眠的流暢性還會因此嚴重地受到干擾，『大概是在吼老鼠吧？』我是這麼解釋的。

可是，那一天NoNo不是朝著大門外叫，牠甚至完全沒有叫，反而是突然衝進哨亭、瑟縮在我的腳邊，眼睛瞪著斜前方，不斷地發出『咕嚕、咕嚕』的低吼聲。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太冷了，所以牠才跑進來取暖，可是當我順著牠瞪著的方向望過去時，我才知道我錯了。

牠正瞪著『炮車143』。

連上有六架炮車，每一台都有自己的編號，而編號143的則是『狀況』最多的一架，我們一剛到連上，學長、班長們就警告過我們要小心注意『恐怖143』這台炮車。在部隊裡，一般武器、車輛其實都會有一些禁忌要遵守，我們也都習以為常，但是為什麼這架車狀況特別多？學長們也是支吾其詞，只知道過去在部隊移防的時候，143曾經撞出人命。當兵的人當然都希望平安退伍，所以面對禁忌或傳聞總是寧可信其有、不可信其無。

143的砲管升高了。

原本蓋著炮塔的帆布砲衣，被風吹開了一半，我眼睜睜地看著143的兩根炮管慢慢打高、打高，從水平角度打到接近垂直，然後再猛地落下、恢復水平。而且我很清楚地聽見，從駕駛座傳來踩動油門踏板的嘎吱、嘎吱聲。四周一片漆黑，除了風呼呼地吹過之外，就是那在夜裡格外明顯的油門踏板嘎吱聲。

非常奇怪，當下我竟然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，大概是覺得『反正都遇到了，不如仔細欣賞一下』。我一邊看、一邊希望找出一個很合理的科學解釋，但是不管是什麼解釋，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。安全士官就在50公尺外的營舍內，但是我完全不想撥通207來找他。事後我才知道，有其他人也看過，甚至還遇過更離譜的狀況，跟他們遇見的狀況相比，這還算是輕微的而已。

當嘎吱聲停止時，我看了一下錶：凌晨三點43分。

看來即使八字六兩三，還是有不夠重的時候......